草木搖落露為霜,秋末蕭瑟淒冷、冬雪籠罩,又是熟悉不過的白皚皚一片,不寫情詞不寫詩,他沒有詩人的文采,有的只有一顆赤裸裸的真誠心,等過一年又一年,儘管是尾巴上已經堆上了厚重的白雪,他還是滿心期待的等著。

  在這片如鏡的湖邊,在這等空盪的原林,等著約定,等著人。

  「阿武,你知道什麼是愛嗎?」打了個哈欠,他朝洞穴中的藤野武問道。

  翹著腿,倚著石壁,藤野武似乎沒什麼想要理他的感覺,已經是第十四天了,在這荒山野嶺之中,他在洞穴裡整整十四天沒有出去過,只為了完成那答應水野銀的諾言。

  看在他好幾日拼了性命陪自己修煉的努力下,陪他等等舊情人也算的上是合情合理了,但絕對不贈送陪笑聊天的服務。

  「過了五百年,我還是不懂,你那麼厲害,什麼東西一學就會,應該會懂得吧?」他不知道什麼叫愛情,自秋野靜子說起的那一刻,他當真想了許久。

  閉上眼,藤野武沒有回應他。

  愛,一個他也陌生的辭彙,這輩子斬妖除魔的時間外,都在修行著,他甚至是連學校是什麼都沒有上過,脫離人群,他有獨自的家教,伏妖術之外的一切學習都有完善的安排,所以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人群,說愛,他真的不知道。

  「靜子說,愛是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她,想起她便會心臟隱隱加快,總是愉悅又苦澀的感覺在心中交錯著。」秋野靜子在那天就拼命的跟他洗腦著,而水野銀也乖乖的逐字學習。

  「閉嘴。」他不需要多餘的聲音,由於是無關緊要的情情愛愛。

  安靜,水野銀把剩餘的話放回腦子中思量,疑惑,他想知道更多。

  翻身看了下手錶,藤野武細看了日期,也宣告了他的等待即將到達盡頭。「明日我要下山了。」

  是的,這也表示著身為馴養妖的他,也必須跟著主人下山,這是他們的約定。

  低頭,水野銀的身子縮了起來,他有了擔憂,十年了,為何還要晚了十五日呢?這回可能是他最後一次上山了吧!成為馴養妖,他沒有了自由,他可是乖乖遵守了十年之約,為何她卻毀約了呢?

  小小的撞擊聲,他發現前腳落了一塊紅,那是來自神城家準備的乾糧肉塊,從落地方向看來,應該是藤野武擲出的。

  他是個溫柔的人,只是嘴巴跟行動永遠搭不上關係。

  但是,水野銀微微拒絕了他的好意,雖然好多天沒吃上東西,但是他真的不餓,就連張口的慾望都減弱,他只是不斷的凝視著遠方,期待讓水野銀連風聲都會引起他四處張望,哪怕是一次次失望,他也還是不放下期待。

  篤地,藤野武的鼻子嗅了嗅,一手抓起長劍,他睜開了雙眼,站起了身子,走出洞穴。

  「阿武?」他的起身讓水野銀嚇了跳,剛剛不是還說再等一天的嗎?怎麼現在就起身了?要他現在走,是絕對不可以的!

  「你慢慢等吧!」看出他的疑慮,藤野武說罷飛也似的跑開,剎那間消失在雪白之際。

 「喂……」來不及叫喚,他只留下一片白霧,水野銀嘆了口氣,又繼續看向冰冷冷的湖面,看來又只剩他一人的等待了。

  

  跳上岩石,白雪在他的黑靴下顯露了痕跡,從腰際上掏出槍隻,他對著樹上開了槍,這聲響讓樹上的雪掉了下來,也落下不屬於這森林的一指耳扣。

  敏捷的身子跳下,狩已名賴拍拍身上的雪,嘴角揚起,不知為何,何時何地看到他,總是有一股濃郁的高傲感,不可一世的程度跟藤野武比起來,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
  「藤野家的人是狗嗎?鼻子那麼靈。」譏諷,他略帶邪佞的笑聲揚起。

  黑眸一沉,藤野武冷不防又開了幾槍,說他是犬科動物,真的是在太歲頭上動土,不知死活。

  「狩已,為何最近總是要出現?」前幾日的修練,他早已經感覺到這陌生的氣息逼近,如今更是跟得更緊了。

  「你是讀過淨世錄的人,怎麼會不知道我所想?」當然,在神城家,透著窗子,他仍利用嘴型來看穿屋內的對話,那小小結界在他眼中不算什麼,只是他是個好漁夫,永遠只釣大魚。

  「當真要如此決定?」冷冷的,他的冷漠向來是給人無聲的威嚇。

  「十年前,就已經決定了,時間還沒到,就先來玩玩吧!?水野銀玩捉迷藏,我們也來玩玩?」說罷,狩已名賴跳進草叢。

  收起槍,藤野武猜不透他想要做什麼,所以眉頭深鎖,但遲疑的時間不超過三秒,他追了上去,沒有答案,就追到答案吧!

  *  *  *

  天色再次暗淡下來,分不太清楚現在是早上還是午晌,冬天的雪地,讓人分不清楚時間,早知道如此,他就應該跟秋野靜子要一隻手表才對。

  咬了一口秋野靜子替他準備的乾糧,他真的不餓,只是在這寒冷的冬天,他真的需要一些熱量,來支撐自己的身子。

  不眠不休的坐著,讓他視線模糊了起來,水野銀的眼皮突然重了好幾斤,重到她快張不開了……。

  「不行,我不行睡。」甩一甩身子,他又繼續坐著,目光耿直,他等待一個有別於雪的慘白出現。

  只是意識越來越單薄,他眼前的一景一物都在晃動,就連水野銀自己,也都搖晃了起來,最終,還是免不了體驗地面的冰冷。

  看不見了嗎?如果要他等,等到死都可以,只要再見到水野紫一面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聲太大,傳到上帝的耳裡,還是上蒼憐憫他的癡情,水野紫輕撫起他冰冷的身體,往一旁岩石洞裡坐下。

  「小紫?」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想要用聲音來驅除幻覺。

  只見水野紫溫柔的替他蓋上毛衣,淺淺的笑著。

  「對不起,我來晚了。」

  今天的她,穿上了一件粉紅色的和服,一張如十年前一般美麗且熟悉的臉孔,溫柔的依著他身邊,給予他一絲絲溫度。

  可能是這雪山上,她的身子也一樣冰涼,但是卻燙熱了水野銀的肌膚。

  「太好了,我以為,你不會來了。」緊握著水野紫的手,他深怕自己又再次在美夢中驚醒。

  「對不起,讓你擔心了,你的身子好冰,多吃一點東西,暖活一下身子吧!」擔憂著水野銀的身體,她轉身替他拿取一旁的食物,那一堆藤野武離開前才起的火堆,上頭正熱著一些熱湯。

  「不用!我看到妳就暖活了,不用喝了!」不忍水野紫再次離開自己視線,一把將她拉了過來,誰知這個舉動卻讓熱湯翻灑出來,漸濕了水野紫的裙襬,絲絲熱氣還從裙襬上蔓延,看的出來湯還熱著。

  「對不起!對不起!小紫,妳沒燙傷吧?」擔憂的伸出手,起料冰冷的手指摸到和服,馬上燙紅了起來。

  「我沒事,你倒是自己小心點。」

  「怎麼會沒事!我摸都燙到了,妳的大腿一定燙傷了!不用怕……過來!」一把將她拉近身子,水野銀快速的念出迴咒咒語,光芒消失前,水野紫裙襬上的水漬也隨之消失。

  「不燙了吧?」雖然知道迴咒已然完成,但是他還是再次確認。

  「不燙了。」水野紫緊緊抱著他,那個久違的體溫。

  「銀,你好厲害,你可以讓時間回流,那可不可以讓時間回到十年前,我們約定之前……這次我一定會讓你找到,成為你的妻子。」無法完成約定,她也同樣的傷感。

  「呵,我施一次迴咒,回去一分鐘,就得消耗我三天的修行,回去十年,就只能用我的命來換了吧!」笑著,他回抱著水野紫。「不過不要緊,不管什麼身分,我都會守護著妳,一輩子,兩輩子,等到妳投胎轉世,我都會繼續守護著妳。」

  瞳孔放大了些,水野紫感覺到驚訝,隨後用遺憾的表情帶過,她的心事寫著沉默,靜靜的躺在水野銀的懷中,這一切這樣也好吧!

  但相擁的時間實在太過於短暫,短到水野銀都還沒有溫暖起身子,一聲巨響就打斷了兩人過眼雲煙的幸福。

  只見岩石上留下的彈孔冒出絲絲白煙,濃濃的硫磺味傳來,藤野武的身影也在火堆前印在石牆上。

  「阿武,你做什麼?」站起身子,他將水野紫拉到身後,不解的看著藤野武。

  「她只是個靈魂。」

  說著敲打水野銀理智的事實,一回首,水野紫的下半身簍空,清楚的印證了藤野武所說的真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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